一位超级球迷的悲情呼喊—— 我是如何被定为足球流氓的 2001年12月1日,是2002年韩日世界杯门票在世界各地销售的第一天,居住在英国曼彻斯特城的约翰·扬起了个大早,他赶到指定的地点去购买有国家队比赛的门票,然而,当工作人员将他的护照拿到电脑上扫描的时候,告诉他,他属于韩、日政府不受欢迎的球迷之列,已被拒绝前往韩、日两国看球,因为他是有过劣迹记载的球迷,说白了,他是一名足球流氓。约翰·扬惊呆了,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得到这个不雅的称号,原以为规规矩矩地过了几年球迷生活会让警方取销对他的监视,没想这一切都是空的。 约翰·扬开始了申诉的征程,可这一切都是徒劳,听了他的申诉,办事严谨的韩、日两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顶多在口头上表示了一下同情,是啊,谁让他被英国警方定为“足球流氓”呢,足球流氓可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啊。 37岁的约翰·扬共出国看过两次球,一次是1990年的意大利世界杯,另一次则是四年前的法兰西世界杯上。回忆起这两次出国看球的经历,今日的约翰·扬仍心有余悸。 逃出意大利 记得他第一次出国是1990年6月6日这一天,那时他只有25岁,一个比他大五岁的亲密朋友大卫在路上照顾他。这天,他同他的朋友从伦敦出发,横渡英吉利海峡,再同几千名英格兰球迷一起乘坐一辆专列,直达罗马。原以为热情的东道主会使他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没想到刚下火车,迎接他们的则是一个个荷枪实弹的军警。初次见到这种场面,约翰有点紧张,夹在人群之中缓缓移动,他们被告知只能按照军警们指定的路线行走。这样,他们在军警的押运下向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撒丁岛驶去。约翰和他的几千同胞一起低着头,紧闭嘴巴走向码头。他想喝水,跟大卫嘀咕了两句,结果招来了旁边那个不懂英文的警察多盯了他两眼,他一阵发怵。就这样,在英格兰队开战的前一天,他们登上了撒丁岛。 到了撒丁岛,军警们也是如临大敌,对他们严加防范。除了少数有钱的英格兰球迷找到旅馆住宿之外,绝大部分被指定驻扎在卡利亚里市中心广场的东北角上。此情此景,直令约翰后悔不该前来,坐在家中看现场直播要自由多了。但既然已来,只得照警方的办。于是,他和他的朋友大卫搭起了一个帐蓬。 进场看球更不自由,上千名特警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只要特警觉得你的助威方式有些出格,准会一阵喝斥。约翰还亲眼看到他的几十个同胞因不满警察所作所为,同警方发生冲突,结果招来的是一阵劈头盖脑的警棍、电棒,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这几十个同胞了。有的说被关进了监狱,有的说被遣送回了家。比赛结束后,他们想为英格兰队干杯,但整个卡利亚里市买不到带酒精的饮料。因为,此前商店被告知,不准向英格兰球迷出售任何带酒精的饮料。这样,约翰和他的朋友们熬过了没有酒精的半个月。 随着英格兰队的晋级和转移赛场,约翰他们也撤离了撒丁岛,跟随英格兰队到波洛伦亚市,被安排在波洛伦亚市的海滨小城里米尼的市中心广场中。这个广场几乎驻扎了两万名英格兰球迷。半个月的共同经历,终于酿成了一场大规模的球迷冲突。 6月25日,意大利队以2:0淘汰了乌拉圭队而恶级八强,里米尼的球迷们激动异常,他们举行了一次庆祝意队胜利的游行活动,在经过市中心广场时,一群喝得醉熏熏的英格兰足球流氓向游行队伍的前列投掷了石块和空酒瓶。意大利人哪容得你到我家门口来撒野,拿起石头,铁棍予以还击。“小股部队”的交火招来了更多足球流氓的加入,他们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借口。一场大规模的“打砸抢”随即开始。胆小的约翰吓得躲在一边,他的朋友大卫也加入到了打砸抢之中。很快,意大利政府出动了两千名警察和宪兵,向市中心的球迷群中投放了一个又一个催泪瓦斯,不到半小时控制了局势。几百名肇事者被铐在一起跪了一排。约翰意外地发现,大卫也在跪者之行列。于是,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直到约翰回国,他才见到大卫,得知在意大利蹲了半个月的监狱,受尽了折磨,才被遣送回国。 待清场后,眼前的景象令约翰怵目惊心:周围的商店、酒吧被砸得一蹋糊涂,几十辆汽车毁于一旦,旅馆、民房打得满目沧桑。200多人不同程度受伤,警察正在将几十名昏迷不醒、头破血流的重伤者往救护车上拖。约翰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卷入。 之后,约翰和他的同胞们便更加失去了自由,就在他们回国时也是被警察一直押送到车站,目送列车缓缓启动。 进军马赛 从意大利回国后,约翰·扬曾发誓再也不去国外为国家队加油了,但经受不住诱惑,当法国世界杯开始时,他又禁不住同一伙朋友们来到了法兰西。 当然,约翰·扬再也不是八年的那个胆小怕事的他了,他已成为一家股票公司的股票经纪人,更重要的是,生活的经历,造就了他更加圆滑、世故的性格。 他是6月13日从伦敦出发的,出发前,邻居一位名叫史蒂娜的离过婚的青年女子带着不满5岁的儿子随同他一起出发,并请求约翰在旅途中给予关照、保护,英国人的那种绅士风度使得约翰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这一次,约翰和他的朋友们没有坐船横渡英吉利海峡,而是乘上高速列车,穿过英吉利海底隧道,直达巴黎。 到了巴黎,约翰还以为象八年前那样一下火车便有荷枪实弹的军警来迎接,但他意外地发现,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也无须担心行动受到限制, 就象一般游客一样,法国人这种特有的迎接方式令他们感到十分的惬意和自由。于是,约翰和他的朋友们在巴黎逗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乘高速列车直达此行的目的地——法国南部海港城市马赛。 下了火车,他们同样享受到了充分的自由。但约翰还是不敢随同大部队进酒吧喝酒,他首先四处打听到哪里能买到一张第二天下午英格兰同突尼斯比赛的球票,一黄牛党主动找到了他,一打听,票价高得差一点让约翰掉头就走,200法郎一张的门票居然被炒到4000法郎,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3000法郎成交,这一下子就几乎花去了他身上一半的钱。当然,比起他众多的同胞没有票来,他算是幸运的了。史蒂娜也用同样的价钱买了一张。由于旁边有史蒂娜母子俩,约翰就再也没有象在意大利那样在广场上搭帐蓬,而是在马赛一家中等条件的旅馆找了两间房,他一间,史蒂娜母子一间。待这一切安顿下来,已是傍晚。 海风、沙滩、美女,这一切都令约翰对这个海滨城市充满了一种浪漫的回忆。马赛市政府为了缓解他们这些外来球迷的寂寞,在市中心广场等一些公共场所安放了大屏幕彩电,播放着球迷们都看得懂的风光、言情片。初略地将马赛市容浏览一遍后,约翰来到了广场,加入到了许多的英格兰球迷之中。 人们纷纷谈论着明天的英突之战,有的说英格兰队肯定大比分获胜,有的说希勒将会打进第一个球,有的说贝克汉姆明天可能打替补。这时候,不知是谁提议去酒吧喝酒,这一呼百应,附近的酒吧几乎被他们全包了下来,店老板更是笑逐颜开地搬出了一桶又一桶啤酒、威士忌,一直喝到晚上11点左右。精明的法国老板从他们身上赚到了足够的钱后便关门大吉。约翰感到十分难受,热情的法国人宰了给一刀也要让你笑脸离开。 乘着酒兴,他们又来到了广场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这时,约翰看到了对面突尼斯球迷当中有人在放火燃烧着什么,听说燃烧的是英国国旗。他们顿时义愤填膺,骂骂咧咧地拿起石块向突尼斯球迷群扔去。不用说,斗殴开始,双方扭打一团。怒骂声、喊叫声、呻吟声响成一片,周围商店、旅馆、酒吧赶紧关门。约翰也被扯了进去,混战中,他挥拳打了对方几个球迷,当然,他的手臂也被玻璃碎片划破了皮。聪明的约翰见事态越来越大,他赶紧溜之大吉。果然,他刚一走,军警就赶到了现场,并施放了催泪瓦斯,抓了一大批肇事者。约翰到了旅馆,史蒂娜为他稍稍作了包扎,之后,便倒头睡觉。 有了这一次斗殴经历,约翰便和史蒂娜母子耽在了旅馆中,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 逐出法兰西 离开赛的时间还不到两个小时,约翰和史蒂娜赶紧奔赴赛场,然而,当他们步出旅馆时,意外地发现,开往赛场的公共汽车全部停开,据说这是马赛市政府的决定,以防球迷在公共汽车内再度闹事。于是,约翰便同上十位朋友一道租了一辆加长的轿车驶向赛场。 进口时的检查实在是太松了,你只要拿出球票便可以舒舒服服地进场,没有人来搜身,以致于他亲眼看到他的许多同胞将装有未喝完酒的酒瓶也带了进去。 进了赛场,眼前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他所在的12号看台及隔壁的13号看台里,英格兰球迷和突尼斯球迷居然混在一起,这在英国以及西欧其他国家是绝对不允许的。一丝不祥的感觉涌上了约翰的心头。很快,这种感觉又被眼前的另一种现象给冲淡,一名披着突尼斯国旗的青年女子同一名肥胖的英格兰人跳起了欢快的圆舞曲,招来了周围球迷的阵阵喝彩声,眼前的现象又让约翰从心底里佩服法国人的浪漫和创新。史蒂娜同她的儿子就坐在约翰的前两排之中。 比赛准时开始,球迷们放弃了眼前的欢乐,各自为本队呐喊助威。约翰很快进入了角色,就象他支持曼联队一样,不停地吼叫。末了,他干脆将上衣脱掉,拿在手中拼命地挥舞。球在双方队员的脚下抢来抢去,突尼斯队也并非赛前人们所料想的那么弱,他们同英格兰在场上打起了对攻,这更刺激了球迷的热情,他们调动身体的每一个器官,拼命地呐喊助威。然而,当希勒于终场前了3分钟为英格兰队攻进一球后,约翰就发现他周围的情况有些异样。后面的人拼命地往前挤,他身边的人有的往后顶,有的被挤得往前移,他看到了石块和酒瓶在空中飞来飞去。这时,他看到史蒂娜被挤到了最前面的铁丝网中,而她那不满5岁的儿子被夹在了一伙人的中间,并拼命地喊着“妈妈、妈妈”。这下,约翰似乎急红了眼,他用双手不停地瓣着人群,但仍无济于事。见此,他干脆拳打脚踢起来,也未被打开。防暴警察终于来了,约翰正准备向警察求救时,只见警察一阵乱捧打了过来,另一位放起了一颗催泪瓦斯。人群更加混乱了。约翰的眼睛被熏得直流眼泪,蹲在了地上。待烟雾散去约翰睁开双眼站起来时,只见下面一位警察指着他对上面的警察说:“抓住他,他是流氓。”约翰吓得赶紧跑向另一端过道,他一边跑一边听到后面的警察喊道:“抓住那个英国流氓。”“不,是个突尼斯人。”这时一个空瓶重重地打在了约翰的肩膀上,但他已顾不了这么多,继续往人群中窜。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人来,朝他的腰部狠狠地刺了一刀。他顿时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他躺在了马赛一家医院的病床上。他开口问周围的病人这是在哪里,但是没有人理他,从他们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厌恶他这个足球流氓。约翰内心一阵难过,想告诉他们“我不是足球流氓,我是球迷。”但他没有这么做。护士小姐来给他输液,从护士那鄙视的目光中,约翰收回了向她打招呼的念头。小姐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刺了一针,他一阵呻吟,这一针刺到了他的心口上。 终于有一位小伙子搭理他了,他叫约瑟夫,是马赛人,也是在昨天的骚乱中背上被酒瓶划了一道口子才住进了医院的。从约瑟夫的口中得知,昨天,当希勒为英格兰队攻进一球的时候,身后一群喝得醉熏熏的足球流氓齐声喊出了“我们是白人,我们为此而骄傲”的种族歧视的口号,并行起了二战中德军侵略突尼斯和法国时的纳粹军礼,率先挑起事端。几个突尼斯人和法国人向他们扔出了石头,这下正中足球流氓下怀,他们将随身带的空酒瓶摔碎,向突尼斯人和法国人发起了攻击,一场混乱就这样开始了。周围的人为了躲避,纷纷往前挤。这样过了十几分钟过后,警察才来,而最先到达的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阵警棍、电棒、催泪瓦斯。过后的约翰也依稀记得警察开始抓人了。约翰还仔细问了昨天有没有人死亡的报道,或确切地说有没有小孩被压死的消息。小伙子说没有,约翰这才放下心来。但到底是谁捅了约翰一刀,是突尼斯人、法国人或英格兰人?小伙子不知道,约翰更不知道。 第二天,约翰从病房的电视中得知,英国首相布莱尔已发话,对那些闹事的足球流氓们,政府建议雇主解除其工作合同。约翰听后,心里一阵悲哀:我是足球流氓吗 五天后,约翰就可以下床了,警察马上把他带到审讯室录口供。他反复向警察解释自己是球迷,不是足球流氓,并且自己也是受害者,希望警方尽快抓到凶手,但没有人相信他。警察拿出一张红卡,约翰一见心马上凉了半截:完了,这下完了,谁不知红卡是专门为足球流氓们登记造册的。一旦上了红卡,自己一年之内不准踏上法国土地一步不说,就是今后到欧共体其他国家包括英国看球,还得先到附近的警察机关报到。这比丢掉工作还要令约翰伤心。无论约翰怎么申辩、抗议,法国警察均不为所动。警察此举无异于在他的心口上再插一刀。 将这一切做完后,约翰被两个警察押着同部分闹事者一起强行送上了回国的班机。 永远的痛 回家后,约翰见到了史蒂娜母子,从史蒂娜那不冷不热的口气中,约翰知道法国警方的通告已传到了英国,股票经纪人的工作也丢了,但球还得看下去,每每有曼联队比赛的时候,他都得到附近的警察局先登记,再立下口头保证。随着时间的推移,警方见他还很规矩,对他放松了监视,在英国又可以自由地看球了,不久,他又找到了一份推销保险的工作。日子过得自由自在,很快就忘记了自己曾被警方登记注册为足球流氓的身份。口袋里的钱多了起来,他又想出国看球了,不想,四年前的伤疤被揭了出来,韩、日政府拒绝他入境,看球化为泡影不说,还撩起了他的心头的创伤。约翰是低头从大使馆走出来的,他总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了半截一样难受。 他开始到英国和法国警方那里申诉了,申诉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不是足球流氓,销毁记有我看球经历的档案,还我看球的权利。
主办:咸宁日报网络传媒中心 @2021 东溪笔谈